对汉中市镇巴县孝歌调研团队的全体成员来说，“一直在路上”似乎成为了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心得体会。7月12日，大雨初歇后的镇巴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下，团队成员们再次收拾好行装，踏上深入巴山腹地的旅程。

尽管目前大家手上掌握的孝歌资料已经足够丰富、权威，但考虑到现场实录的直观性和重回文学艺术产生现场的重要性，调研团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联系了镇巴县文工团演员、镇巴民歌省级继承人田洪涛先生。在田先生的帮助下，我们有幸得到了巴山镇著名歌师郭友林先生的允许，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全体成员将跟随郭师傅直接前往丧礼现场，聆听记录孝歌的演唱形式、演唱内容及具体流程。

也许是好事多磨，在成功搭乘上开往巴山深处的大巴之前，持续不断的暴雨、突如其来的全县停电以及汽车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误，都曾差点让调研计划付之东流。然而即便如此，团队成员的热情与积极性也没有丝毫减弱。从镇巴到巴山乡近三个小时的车程里，大家忽略了剧烈的颠簸和险要的山路，满目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让所有人对即将展开的调研活动充满了信心。

团队一行人到达巴山镇时已是当日下午6点，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年过七旬的郭友林师傅竟已在车站等候多时。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当老先生提笔替我们为主家准备的花圈题字时，却是下笔稳健，字体峭拔。老人家为人亲切随和，反复跟大家说他只有初中学历，让团队成员们不要取笑。当我们提到自己的调研计划时，老人表示现在还能有年轻人对孝歌感兴趣，他感到十分高兴。

来到主人家，主人的大度和周到让调研团队此前的忧虑一扫而光。巴山地区虽然相对闭塞落后，但这里民风淳朴，古风尚存，丧礼和孝歌等社祭仪式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一家有丧事，不仅左右邻里前来帮忙，巴山镇活水社区支部书记李锦宣和社区主任甄达兴也登门吊唁。因此就调研对象的典型性而言，巴山镇的孝歌可以说非常理想。

丧礼仪式开始后，团队成员随即展开调研工作。部分同学负责仪式实录和歌词记录，其他人则在正式的孝歌开唱之前负责对郭友林老师傅进行采访。成员们在熟悉现有材料的基础上，充分利用时间提出了许多非常有意义的问题，其中包括当地孝歌的内容划分、孝歌技艺的传承方式、孝歌艺人的生存现状和孝歌在当地的发展史以及与周边孝歌的交流情况等等，对此郭师傅都一一作了回答。

晚上10：30，孝歌正式开唱。由于当地的孝歌内涵相较镇巴县城的更为纯粹，所以具有招魂意义和更多迷信色彩的开路歌并不被当地歌师纳入孝歌的范畴之内。因此在主家结束了开五方、迎五方、请五方的仪式之后，“绕灵柩走唱”便是巴山孝歌的第一部分。“绕灵柩走唱”又叫“千百转”，即四位歌师手执锣、鼓、手锣、钹等打击乐器一边绕灵柩行走一边吟唱孝歌，孝子孝女们执香随其后。唱至后半夜，歌师们可坐下休息，享用主家提供的茶水香烟，但其间歌声并未停止，歌师们抽烟喝茶，保证孝歌不断。孝歌的另一组成部分是“还阳”。“还阳”从凌晨3点左右开始，大概半小时左右，按歌师的说法，就是在陪伴了诸神和亡者一通宵后，他们也耗尽了自己的阳气，所以此时必须送走诸神，他们返回阳间才能清除自己身上的晦气。至此孝歌仪式结束，主家将灵柩抬至山上安葬。

就孝歌的内容而言，“千百转”主要以歌唱亡者的“功”、“劳”、“苦”、“辛”为主，当天夜里歌师们演唱的孝歌就有《十想十悲伤》、《十月怀胎》、《二十四孝》、《三字经》等曲目。这些孝歌大体都有固定的框架，但具体内容基本都靠歌师根据主家的情况即兴编唱，此外曲与曲之间还有承上启下的过渡段落，歌词的口语特征非常鲜明。唱至后半夜，孝歌的内容又有所不同，此时为了让守孝的孝子孝女和宾客们打起精神，歌师们会唱一些颇具趣味性和知识性的曲目，比如猜花名、猜字，或历数民间故事、历史典故等，有时也会夹杂有歌师的自白。由此可见孝歌在丧礼中往往具备多重功能。

第二天上午，在完成了实录和采访的任务后，一整夜没有休息但依然精神矍铄的郭师傅将我们送到车站。坐在车上，眼看着老歌师和村民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每一位同学的内心都百感交集。人都道巴山楚水凄凉地，但谁知此处亦是民风淳朴的厚德乡。